✑【崎千】物象錄·お守り
薄櫻鬼同人小說。這個系列叫「物象錄」,主要是短篇描寫為主,簡體中文版原發在Loft,英文底稿在ao3。在此存檔。這一篇大概也是頭一次在薄櫻鬼universe里找到「寫故事的感覺」的作品。以下為loft上全稿,保留了當時的一些碎碎唸。
這篇小說的靈感來源:歌川廣重 東都名所-高輪之明月(ca. 1831)
中秋快樂! 時間越長越覺得崎千非常回味悠長,所以寫了這篇。 千人千個丹麥王子,如有OOC,敬請諒解。 時間上設定在慶應二年新年左右,但遊戲風華傳和月影抄設定似乎有不一致的地方,因此暫未標明。 腳注都是不太有意思的pedantry或者補習實錄,可無視。但對於區分我的ooc和原作設定或許有一定幫助。 歡迎各種留言批評討論:) 有包括天雲抄在內的作品輕微劇透,介意請慎重閱讀。 自留底稿在ao3,標題為「The Charm (Omamori)“。
一・山崎
時近新年。山崎結束了連續幾天的外出監察,準備回西本願寺去。不過,一向做事頗有章法的他今天卻繞了很多路,且心緒越發不寧。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為求護身符的事發愁呢。) 不僅如此,這也是山崎第一次因為自己過於熟悉京都地理而感到為難。 (是稻荷神社還是北野神社好一些呢?或者是男山八幡宮……以及衹園社也很不錯……真是頭疼,要快些決定好才是。)〔1〕 正如自己最不擅長的收拾行李、所以最後什麼都想打包帶走一樣〔2〕,山崎恨不得把能想到有靈驗護身符的地方都走個遍。 (啊……再不回去的話就麻煩了…..算了,今天就這樣吧。) 而會讓山崎如此煩惱的,自然不是他總能井井有條安排得當的工作,而是如何為千鶴回禮。 先前,不能隨意外出去神社的千鶴擔心他陪伴近藤先生遠行長州時的安危,曾經送他一枚自己親手縫製的護身符〔3〕。自那之後他便一直十分珍視地將護身符帶在身邊。 而且,不知為何,山崎總覺得,自己一想起千鶴在那日黃昏將護身符交給自己時那讓人誤以為是晚霞作祟般若有若無的臉紅,心中便會隱隱作痛。 (雪村君總是對別人如此慷慨善良,而忘記了自己的事情……) 山崎仍然記得,在雪村綱道京都的住處失火後,自己曾受副長委託前去搜查,曾找出一枚被燒壞了的護身符。後來才知道,那是千鶴在父親離開京都前送給父親的。〔4〕 (她唯一的親人也去向不明,只能和我們一起過著如此危險的生活,況且,還有那些來歷不明的鬼族……即使如此,她的性格也向來都是考慮別人,但真正需要神佛護佑的,其實恰恰是她啊。) 於是山崎一直在想著如何為千鶴送一枚護身符。既然千鶴親手縫製,那麼銖兩悉稱地回贈自己親手製作的護身符,大約最能回應千鶴的心意,也不會太強調她甚至不能自由外出去神社求護身符這件事。但是,儘管山崎認真向千鶴學過針線,自己的手也相當靈巧,但實在是缺乏經驗,縫製了好多個小樣都極不入眼〔5〕,因此只能作罷。 而山崎自己的手邊也再沒有其他護身符了。故而,他只能還是選擇去神社搜求給千鶴的回禮。早在離開大阪的家的時候,山崎便將母親給的護身符留在了家中——畢竟,大概也沒有什麼比成為浪士組的死士更能稱得上【至福】二字的事了,保佑命運平安的事物似乎很是多餘。 當然,山崎也還沒有意識到,他和千鶴其實是同樣的人。在衹園祭的鯉山上興衝衝地為副長買了登龍門護身符的山崎〔6〕,卻始終沒怎麼在意過自己的事情,也當然不會記得為自己許願。像影子一樣默默地追隨著大家的需要和夢想,默默地付出著,山崎如此,千鶴也如此。 但還是有事情在悄然改變。比如,山崎和千鶴都開始發現,除了在意著每一位隊士,自己也越來越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而今天,山崎也是因為千鶴,才一定要早些回到屯所。
二・千鶴
千鶴留意到,山崎總會對隊裡的大家對江戶風物和言辭的執著哭笑不得,比如盂蘭盆節時永倉大大咧咧地將京都的【送り火】稱為【大文字焼き】,就曾讓山崎如鯁在喉〔7〕。但在千鶴心裡,總是帶給自己溫暖回憶的山崎,卻也唯有用從小就心證的那些最熟悉的物象來形容最為恰切。 比如此時此刻,在屯所和留守的隊士們忙活了一整天迎接新年的大掃除的千鶴,正坐在台階上休息。感受著有些超乎尋常的疲憊,心裡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山崎。 (今天山崎先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最近時常覺得,趕在這時候回來的山崎先生真像隅田川上的百合鷗一樣。〔8〕) 千鶴和父親路過兩國橋時,每每能看到這些優雅的灰白色的紅喙鳥兒在水上翔集,而入冬之後,它們便會悄悄地離開,這時,千鶴便只能懷著惆悵等待來年再與它們相逢。 山崎和千鶴也總是這樣聚少離多。由於大大小小的監察隊務,山崎常常不在屯所。短至數日,長則可能數月。而隨著千鶴和山崎的熟識,山崎近來只要為隊務離開,千鶴便會在等待的希望之中也體會到一絲若有若無、卻令人感到空寂的惆悵。 記得有一次,在兩國橋上看到水中那些百合鷗時,父親教過自己一首和歌,和歌作者所寫的「都鳥」說不定就指的是這些百合鷗〔9〕。
汝鳥負都名,去來有言與香問,都鳥也都鳥,留置都中我思人,今無恙待吾歸乎……
那時的千鶴對「都中我思人」的情緒的理解只能說是懵懵懂懂,只覺得詩中對面落筆的那種一直等待重要之人歸來的心情,倒是很像自己每年等著著百合鷗回到隅田川上時帶著些許悵惘的那種希望。 而現在,千鶴越發覺得和歌中的羈旅之感,和自己時常懷著擔憂和期待等待不常常出現的屯所的山崎能夠回來時的心情有些相近。 (但不止於此,其實…) 說山崎像候鳥,也另有原因。 雖然兩人並未正式做出什麼約定,每個月大致這個時候,除了有非常長期的外出,否則山崎是一定會回來的。 千鶴感受著那種即使坐下休息也難以打消的疲憊,想起來大概一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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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大家還在八木邸,儘管地方沒有現在寬敞,但迎接新年的掃除仍然是相當繁重的工作。千鶴那天正來月事,本就勞累到下腹隱痛難解,加之又打了不少刺骨般冰冷的井水,更是感到惡心和眩暈。 不過,之前已經默默忍受過不少次這種情況的千鶴一直在告訴自己,一定能堅持下來。 況且,因為羞於啓齒,更因為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千鶴對自己的月事向來如貓一般謹慎。除卻每次都仔細地加固騎馬布並且悄悄地清洗〔10〕,為了不被偶爾的疼痛影響狀態而被人發現,千鶴也會自己準備一些藥提前服下。所以向來還是自信自己不會有太大問題。 但可能是因為最近太累,天氣又太冷,這次即使是服藥也收效甚微。千鶴一邊咬緊牙關提著水桶往集會所走去,一邊卻感到用不上力一般,一個踉蹌,水桶就脫手掉在了地上。 「……雪村君,怎麼了!」 正在附近走廊清掃的山崎聽到異動後立馬趕來,千鶴慌張地連連道歉。 「對、對不起,山崎先生!我一不小心就……」 「沒事,我來收拾吧。你身上沒濺到水吧?」 「沒、沒有……謝謝……」 千鶴虛弱地道著謝,看著山崎利落地清理著地面。 「……雪村君?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看上去很差。」 「啊!沒事!我、我完全沒事的!剛才只是不小心……」 千鶴本想找個藉口快些離開,但面對山崎認真而關切的眼神,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帶病堅持工作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如果是知曉醫術的你也感到棘手的話,那更請務必將情況告訴我,我會盡力幫忙。」 「……」 在千鶴猶豫著要如何回答的沈默里,由於剛剛的緊張,她再次感到痛得有些目眩。 「……!雪村君,你明顯很虛弱,是哪裡不舒服?請把事情交給我,你先回屋休息吧。」 「不…沒事…還是讓我……」 但山崎拒不把收拾好的水桶還給千鶴:「那也請至少告訴我是哪裡不舒服吧,我現在去給你準備些藥。」 千鶴十分窘迫,但又無法拒絕山崎的提議,只能道:「……我只是有點肚子疼,可能是著涼了吧。」 「那請快些回屋去先休息一下,等感覺好了再回來工作吧。我去準備些熱茶給你送來。」 「……好的,謝謝山崎先生……」 千鶴只好回了屋坐著等待山崎。然而因為適才情緒緊張,疼痛反而更為難忍。千鶴感到身上正在冒出冷汗,視線甚至也越發模糊。 「……那個,雪村君,真的只是著涼了嗎?你看上去要嚴重得多……」 山崎進門後在千鶴面前端正地坐下,將熱茶遞給千鶴,認真地問道。千鶴感到自己也很難搪塞山崎,只能搖搖頭,隨即將頭低下去,不肯直視山崎,也不肯再多說。 這種拒絕多談的態度,似乎也一下就讓山崎明白了什麼。 「……希望我沒有很冒昧,畢竟說到底還是未經問診就在胡亂猜測你的狀況。但認識你的時間也不短了……我也多少有了一些判斷。」 「……山、山崎先生,難道……」 千鶴已然因為疼痛而有些混沌的思緒已經難以再招架住突然襲來的窘迫心情,她將頭低得更低了。 然而,山崎的語氣卻仍然平靜。 「嗯……不過之前我們聊天的時候也提過,在大阪家裡做針灸見習的時候,我也幫助過足夠熟悉願意找我們幫忙的行經腹痛的女性……我想我能體會你的狀況有多麼難受。我明白很多有相似情況的女性可能只是不好意思前來求助,不過……既然現在我在這裡,我的職責也是為生病的夥伴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你如此不舒服時,放心地拜託我就好。」 山崎說這番話的時候,就彷彿之前和千鶴聊醫術時那樣冷靜,似乎他只是在陳述見過的普通病患的情況罷了。然而,此時此刻,正是這種不摻雜太多情感和評判的語氣和態度,讓千鶴感到自己的狀況被溫柔地看見和接納了,心中的窘迫和焦慮也隨著山崎的聲音而一點點得以撫平。 「謝謝山崎先生。……我確實今天痛到了自己也有點難以忍受的程度……之前我會自己服藥,但……」 「那你先在屋裡把熱茶喝下去,好好休息,我去拿一下針灸的工具,有一些可以較快鎮痛的方法……」 「……嗯嗯,感謝山崎先生……」 之後,山崎小心地幫千鶴在右手的合谷一帶做了針灸,讓千鶴在屋裡休息,並以千鶴有些風寒為由和大家說明瞭情況。雖然疼痛讓千鶴的意識有些模糊,但山崎用針時認真端正的容貌,卻讓千鶴看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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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天就是一切的開始。山崎雖然從未和千鶴作出過什麼約定,但彷彿是一個共同守護的、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他總是會無言地幫助千鶴提前購置好需要的調理藥材,有時親手交給她,有時隊務繁忙不能相見,便連帶著兩人時常交換閱讀的醫書整齊地放在千鶴房門口。 而更為重要的是,只要有可能,山崎每個月也都會來找到千鶴,幫助她提前幾天做一下可以緩解不適的針灸。一些簡易的方法,如合谷和地機的用針或按摩,山崎也會教給千鶴。如果遇到了千鶴恰巧要在月事時忙碌重活的情況,山崎也會幫助千鶴。千鶴並不願意讓其他隊士知道自己的狀況,所以山崎有時也會為千鶴找一些理由避免過於繁重的勞動。 而做這一切的時候,山崎的態度也仍然一如既往地平靜,就像千鶴的事只是日常起居的尋常一般。 如同那天山崎在千鶴又疼又窘迫的時候說的話一樣,也正是這種淡淡的、不帶評判的照顧,讓千鶴感到十分放鬆,也十分心安。漸漸地,千鶴開始發現,自己竟像兒時等待隅田川上的都鳥歸來的一樣開始期待著山崎的定期來訪了,而做事嚴謹、甚至有時有些刻板的山崎,也一直都一絲不苟地遵守著這不成文的約定,如同那些奇跡一般地掌握著季候變化的鳥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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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即將迎來慶應二年新年的這一天,山崎也果然如期而至。 「雪村君,今天感覺如何?」 「謝謝山崎先生,今天我順利地做了大掃除。不過確實有些不同尋常地累,想來時間也快了……」 「嗯嗯,那我們差不多也從今天開始針灸吧。」 「好,一如既往,很感謝山崎先生。如果山崎先生今天隊務太辛勞的話,改日也可以。」 「沒事沒事,今天就沒問題。也請雪村君不必多禮,畢竟照顧夥伴的健康,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千鶴注意到山崎的神色較之平時稍微有些不那麼平靜。不過她以為大致是今日隊務繁重所致,並未想到山崎先前經歷了一番如何曲折的心路。 (對了,今天還有一件很想問山崎先生的事來著,山崎先生願意今天就來針灸,真的再合適不過了。)
三・山崎
當晚,山崎幫千鶴做了本月的第一次針灸。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幫助千鶴,而且山崎總是盡力維持著平靜的態度,但是他明白,自己完全不能將千鶴視為尋常的病患。 畢竟千鶴的一顰一笑都是如此地讓山崎在意,而山崎最近也越來越多地感到,有時千鶴天真無邪地說出的話,也會讓自己心跳加速。 此外,雖然出於禮節,山崎一般都是在千鶴的手上或至多小腿上用針,然而一旦和千鶴近距離地接觸,山崎便難以平靜。 不過,這種感覺讓自己都不太像自己的時光,反而又是如此令人期待。 每次為了排解緊張的情緒,也為了讓千鶴的心情舒緩下來,山崎總是會和千鶴聊些日常瑣事。而每次在看到千鶴談到有趣的事情時眼中盈盈的笑意,山崎會覺得自己反而才是被治癒的那位。 監察的工作,用「不輕鬆」來形容大約都是一種美化吧,甚至說是「黑暗」也不為過。作為新選組的暗面,山崎不僅能夠看到京都瞬息萬變的情勢之中的陰暗角落,甚至能夠看到新選組的、乃至自己內心深處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的那些幽暗的影子。有時眼看著自己的情報送了無知之人上路,隨後又要親自去確認那些人的死相時,山崎會感到,那些敵人的臉上有自己的模樣。或者說,他自己就是自己的一位遙遠的敵人。 和千鶴在一起的時候,同樣會讓山崎感到自己不像自己,但山崎總覺得,這樣的兩個不同的自己,卻可以友好地共存在千鶴溫柔的言辭和神色之中。並且,似乎不論是慌張無措的自己,還是鎮定如常的自己,千鶴都同樣地信任和肯定。這種能夠在千鶴面前與自己和解的感受,就彷彿駁船靠岸一般令人安心。 這一天,山崎同樣對於要和千鶴獨處且幫她用針有些緊張,於是開始在頭腦中搜索能夠和千鶴閒談的事,以轉移注意。 (對了,不如正好問問雪村君最想造訪哪個神社吧,這樣我去那裡求護身符來就好了。) 然而,山崎剛想開口時,千鶴卻道:「那個……山崎先生?」 「嗯?」 「其實我有件小事想問山崎先生……」 山崎點了點頭,讓千鶴但言無妨。 「今天白天大掃除,我在山崎先生房間附近的走廊發現了這個。我在想如果是山崎先生還有用的東西,就這樣被清掃走就不好了……」 千鶴說著,從袖中取出了一件小物,遞到了山崎面前。 山崎看到了那是什麼之後,難掩自己的驚慌。 「啊……這、這個!……這、這是……」 千鶴手中拿著的,是山崎做壞了的一枚護身符的小樣。不過,因為布料裁多了,且只鎖了邊(鎖的辦法也不太對),還看不出那是一枚護身符。 (我說為何一直找不到它,本來覺得這個青海波〔11〕的紋樣如此配色很好看,想趁這次行動帶去神社比對一下看有沒有類似的……) 「是山崎先生想打算用來放什麼的小袋子嗎?「 「那、那個……嗯……是、是的吧,是打算過……」 (雪村君真的很擅長問出我沒法回答的問題……) 山崎慌張地想著,趕緊順著千鶴的話答應著。 「啊……既然如此,山崎先生目前拿它還有用嗎?」 「……嗯?為、為什麼這麼問?」 千鶴話鋒一轉,讓山崎再次感到有些驚訝。 「之前山崎先生教我用針技術的時候,不是送了我一些練習用的針具嗎?我一直用山崎先生送來的布包著,不過總感覺不太方便……看到它掉在地上,我還在猜測是不是山崎先生用來裝針具的閒置袋子……所以想找山崎先生問問看如果沒有用處是否方便順便借給我……當然,如果山崎先生還有別的用處,我就再另想辦法。」 「啊……我當、當然沒什麼用處,雪村君請、請儘管用吧。」 山崎不假思索地說道。有任何能夠逃開護身符話題的機會都彷彿救命稻草一樣。 「太感謝山崎先生了!」千鶴說著,又露出了讓山崎百看不厭的那種溫柔而明淨的笑容,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山崎適才的慌亂。 (雪村君性格中這種明快得有些神經大條的一面,也十分令人安心。) 山崎這麼想著,看著雪村開心地收下了那枚小樣,心中的緊張感意外地如同清晨的薄霧一般漸漸地消散了。 (這樣,或許也算是你高興地收下了我的道謝吧。謝謝你,雪村君。) (雖然陰差陽錯,但也許那些裝在小樣里的針具也能像咒符一樣守護雪村君吧……至少在這種她身體不適的脆弱時刻,或者……當我不在的時候,能多少幫上她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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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山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照例取出了取調日誌記錄一天的情況。 這本日誌除了是監察工作上必備的參考而外,也記錄了各位隊士們的基本信息和一些(只有山崎自己才明白的)關於他們的身體狀況的速記符號〔12〕。 雖然白天不知會經歷怎樣的腥風血雨,但只要晚上開始整理和記錄,山崎的文筆就會變成平時的他的風格:簡潔,樸素而又嚴謹。 這種將各種難以解釋的事情訴諸紙筆、不斷將蕪雜的思緒熨平的過程,也已經是山崎每天讓自己著陸的必備儀式之一。 而在這本冊子中,也有幾頁是專門記錄千鶴的狀況的。這幾頁原本是受副長之托調查剛到屯所的千鶴的狀況而開設,但後來,意義自然也漸漸不同。而今天這裡也一如慣例地添了新的幾筆。 (這幾頁和前面的日誌一樣,都是新選組的機密,所以遲早會有我不得不將它們撕掉銷毀的一天吧……) 不過,至少現在,自己想讓這幾頁日誌一直繼續下去。 因為一如既往,此次的日誌開頭也寫著令山崎格外安心的幾個字: 「雪村君今日平安。」
四•千鶴 HE後日談
千鶴和山崎在一起回到江戶的雪村診所後,迎來了第一個春天。 到了江戶之後,千鶴總覺得山崎和自己的位置互換了過來,現在的山崎,反而非常像剛到京都的自己,對江戶的方言和文化完全不熟悉。而現在的自己卻像那時的山崎一樣,總是嫻熟地帶他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幫助他適應江戶的生活。 這天,兩人去求了新一年的護身符,隨後在隅田川畔散心。拿著新的護身符的千鶴突然想起舊事,於是問道。 「之前記得烝先生提過,烝先生很遺憾的一件事是鳥羽伏見之時丟了先前我做的那枚護身符?不過現在只要烝先生有願望,我就一定能找到一個最合適的神社去求來護身符了。」 「謝謝你,千鶴。那時確實是真的很遺憾,不過……現在追憶,好像也不止是‘遺憾’這麼簡單。」 「嗯…?為什麼呢?」 「我記得當時我在前往江戶的船上,因為受重傷及剛喝下變若水,一直都在半昏迷的狀態。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我總感覺好像能看到或感受到另一個自己。我好像就要隨著水中的我逐漸下沈,而水面上是大家在船舷為我送別的樣子……但下一刻,我好像又回到了西本願寺和去長州前的那個黃昏,你在遠處向我招手,似乎是有重要的事要找我……我就在這種一定要聽到你所找我是為何事的心情中醒來,而後發現你就在我的身邊。現在想來,也許丟掉的護身符是替我走上了另一條道路,而把仍然活著的我交給了你也說不定。」 「烝先生……」 回想起在船上守著昏迷不醒的山崎的那段令人徬徨不安的時期,再聽著山崎娓娓道來的這段恍若神異的歷程,千鶴不禁有些想要落淚。彷彿立刻瞭解了她的心思一般,她感到山崎的手溫柔地牽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抱歉,一開口就是這麼讓你不輕鬆的話題……我還是講個關於關於護身符的笑話吧。」 山崎懷著歉意地微笑著,換了個話題。他告訴了千鶴自己曾經縫製的失敗護身符被千鶴陰差陽錯地拿走的事。不過,被千鶴當成針袋的那枚小樣倒是一直沒丟,現在仍被千鶴放在診所里用來存放小物。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呃,好像也不是很好笑。」 講完了當時事情的山崎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不過千鶴笑得很開心,尤其是看到至今說起這件事神色仍然認真而窘迫的山崎的樣子。 「哈哈,不再多做解釋索性就那樣將小樣給我,這真的是很符合烝先生的風格的做法!……不過,真的很感謝你,烝先生,而且……」 千鶴頓了頓,感到接下來的話一定要鄭重地告訴山崎:「我剛剛在求護身符的時候也在想,其實這麼多年來,烝先生的存在本身就像我最為珍貴的護身符一樣。只要有烝先生在身邊,無論是多麼痛苦或多麼危險的情況,我都能平安無恙。」 「謝謝你,千鶴……」 談話再次中斷了,兩人一邊看著河邊的風光,一邊慢慢地走著,但千鶴知道,降臨在兩人之間的,是那種真正理解彼此心情的人之間令人感到安心而愉悅的沈默。 ——這種感覺不會有錯的,因為山崎握著她的手的力道又溫和地增加了幾分。 (說到這件事,烝先生從那時開始,就會在每月我月事的時候照顧我了。) 只不過,現在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已不是稍微靠近和肢體接觸就緊張得令人進退無據的狀態了。 (時間真是不可思議……) 千鶴正這樣想著,發現河面上出現了久違的灰白色的身影。 「啊……烝先生,是百合鷗!它們回來了!」 「我之前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鳥,不過它們真的很美。」 百合鷗大概又是山崎所不甚熟悉的江戶風物之中不大不小的一件。而且…… (說起百合鷗,我也有一些故事可以和烝先生講……) 千鶴想起了之前自己悄悄在心中把山崎先生比作候鳥的事。 (記得父親曾教給我的和歌里,都鳥是和歌作者在江戶思念京都時所見的異鄉的鳥兒,那時將烝先生比作都鳥的我又怎會料到,自己能和烝先生一道從京都平安回到江戶,繼續經營著診療所,並且再次見到這些烝先生從未見過的鳥兒呢……) 雖然,這是一份有些沈重的平安:雪村診療所中不可能再有父親的身影,而且,千鶴也明白,自己和山崎都還帶著許多需要在未來的時光里不斷療癒的來自過去的疤痕。但是,只是當下這種和重要之人同行的安穩感,便足以讓千鶴對未來平穩的生活充滿希望。 (很多事都不一樣了,京都,江戶,這間診療所,甚至烝先生擅長的針灸的命運在未來也可能發生改變〔13〕……但隅田川上的都鳥仍然每年都會回來,烝先生也一定會一直在我身邊……如果神佛有意,那麼我大概也是這世上少有的幸運之人吧。)
☄︎fin.☄︎
碎碎念:
取調日記的部分本來打算寫一個風之章悲戀ED後日談,但感覺不忍心下筆寫。 摻雜的最大私貨的部分=月事if+birding+一點點針灸相關的歷史部分了,不過目前倚仗的主要是英文材料,也許不準確甚至巨大ooc,敬請海涵。未來打算多讀點歷史小說(島津隆子已經在路上了~),有餘力也會嘗試dig in一些史料。
〔1〕 雪華錄某drama中各個攻略角色推薦過的部分神社:伏見稻荷大社,北野天滿宮,石清水八幡宮,八阪神社。 〔2〕 天雲抄山崎線劇情。 〔3〕月影抄山崎共通物語劇情。 〔4〕劇場版上篇【京都亂舞】設定。山崎的搜查是腦補。 〔5〕風華傳附錄的小劇情有提到。 〔6〕黎明錄特典劇情。 〔7〕天雲抄劇情。 〔8〕亦即紅嘴鷗(Chroicocephalus ridibundus)。百合鷗出現在京都的時間據說是很晚的事情(現有記錄包括wiki和我查到的一些本地人的觀鳥筆記均說1970年代之後才出現在京都),所以在那之前在京都大概率是很少見的。 〔9〕「名なし負はば去來言問はむ都鳥我が思おもふ人は有や無なしやと」(譯文)至武藏、下總二國間隅田河畔,忽慕京都,暫且折居川畔,侘思:「顧有所思,竟至如此遍遠之地哉。」而遠眺之時,渡守曰:「請速乘舟,日將暮矣。」而將乘渡之際,人人皆感惆悵,莫無不思慕京都者。去時,一白鳥來,其嘴、足皆赤,逍遙川畔。是於京所未嘗見之鳥也。人人皆不知其名。問渡守曰:「是何鳥耶?。」聞渡守答曰:「此是都鳥矣。」而詠:「汝鳥負都名,去來有言與香問:都鳥也都鳥,留置都中我思人,今無恙待吾歸乎?」 (《古今和歌集》第九 羈旅歌) 〔10〕關於不穿女裝的情況下怎麼加固騎馬布,個人只讀到過風光る卷三里的猜想(大致思路是使用褌和在墊紙上下功夫)。雖然被風光る結局雷得外焦里嫩,但我個人還是很心水這段小考證。 〔11〕在遊戲里山崎的日常著裝似乎也是青海波底紋。 〔12〕無責任魔改了一些現存署名山崎烝的【取調日記】中的內容和設定,請注意避雷。 〔13〕根據如這篇研究文章(DOI: 10.1093/ecam/nem155)的介紹,明治年間針灸師逐漸不再享有醫師地位。